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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愚人

第四章 愚人

上一章提到过,当波夏离开家门时,薇鹿诺仍旧紧锁着房门,从早晨就没有下楼。波夏的记忆中,姐姐经常会像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凭怎么敲门都不会开门,事后询问原因,姐姐也不会正面回答,波夏也就不再细问了。

实际上,此时薇鹿诺正蜷缩在卧室的地板上,强忍从下腹袭来撕扯般的剧痛,翻出夏伦从将军府带来欧蓍草药水。她拿起药水,仰头猛灌进嗓子里,呛得她鼻涕和泪水直涌出来,然后艰难地爬回床上,在卧室的双人床上一边呻吟一边打滚。

药水虽然味道怪异而且见效很慢,但是也暂时缓解痛苦了,翻滚了不知多久,最终昏沉沉的睡去了。

即便是珍珠馆的女主人,弗莱迪亚的长女,面对女性最基本生理的问题,也是毫无尊严、毫无美感也毫无体统可言。薇鹿诺不想让除了丈夫以外的其他任何人看见,除了夏伦,再无他人知道薇鹿诺的这个秘密。

醒来时,晚霞已经延烧天际,头发、床单和睡衣早已被汗水浸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她扶着昏沉的身体来到走廊上,喊一声女仆准备烧水洗澡。

洗完澡后,薇鹿诺就一直在家里等待夏伦回家。

故事回到审讯室。

审讯进行到这里,审讯室突然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阿薇娅突然问道:

“那个人,是恩迪米亚家的大小姐吗?”

波夏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低头不语。

阿薇娅看了他一眼,搁下笔,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再什么。合上了那一卷笔录,离开了审讯室。过了十分钟左右,阿薇娅没有回来,反倒冲进来一群大汉。审讯室充满了杀猪般的惨叫,他被重新套上黑色口袋,捆上手脚,押上马车,丢回之前被抓的那个小巷。

“这是……在哪里啊……”

一阵凉风吹过,面朝马尔洛萨复杂的不知名小巷,波夏手足无措。

“锵锵!”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让神经紧张的波夏顿时吓得跳起来。

转过头来,是一位年龄与波夏相仿的金色短发女孩——啊,又是遇到奇奇怪怪的人,又是什么倒霉的事情,女孩一张可爱的鹅蛋脸,身着宝蓝色的天鹅绒公主裙,搭配着白色的丝手套和白色的长筒丝袜,微笑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地魔力——她的目光仿佛遇见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热切,但是波夏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曾几何时见过这样一位女孩。

“少年,你的家在哪里呢?”

“百日玫瑰街的珍珠馆……”

“好的,”少女牵起波夏的手,“让我来带你回家,保证不会遇到宵禁的巡逻队哦。”

“你是……”

“是妖精哦,是在夜里帮助迷路的孩子回家的蓝色妖精哦。”少女吐了吐舌头,说道,“请闭上眼睛吧。”

少女的手指在他的眼前轻轻一点,他立刻觉得眼皮重如千斤,一股困意袭来,然后少女一路牵着昏昏沉沉地他走了不知多久,“好了到了。”再次睁眼时,发现他站在街口,四下观望,再也找不到那位神秘少女的身影,只有珍珠馆门前微弱的灯火在不远处晃动着。

此时已然半夜。波夏躲在暗处,许久不敢靠近。只见大姐薇鹿诺发丝凌乱,酒红色的睡衣外披了一件毛皮外套,手提着一盏油灯在门前久久徘徊,左顾右盼,女仆埃拉则陪在她身边。平时每次上街都是披风蕾丝裙太阳帽淑女伞的伊洛蒂亚太太,即便是夏天长裙都必须的盖过脚踝的伊洛蒂亚太太,如今竟然面容憔悴、衣着不整地在门前苦苦守候。

她提着灯,灯火映照的金发打上了蜂蜜般的蜡,刚刚从痛经中解脱的薇鹿诺面色苍白,倚靠在门框。观望了一会儿,失落地转身回去。

波夏扯住了薇鹿诺的胳膊,薇鹿诺顿时转身扑在波夏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一声呜咽,抽泣了起来。

薇鹿诺年长波夏13岁,父母在波夏4岁的时候双双离世,长姐就如同母亲一般将波夏带大。平时对她的从来是畏大于爱,已经太久没有和长姐这样拥抱。看似威严的长姐的身材如此娇小,娇小得如此轻易地就可以揽入怀中……

“姐姐……我错了……”波夏的眼眶也不禁湿润。

抽泣戛然而止,紧接着薇鹿诺一把推开了波夏。

“你怎么穿着你姐夫的衣服?!”

“唉?!”

薇鹿诺转身跑开,提着裙子上到台阶上,生气地挑起下巴上下打量着。

“你还有脸回来?!”

“姐姐,我……”波夏上前,“啪”的一巴掌拍在波夏的脑袋上,“我,真的是你亲生弟弟的吗……”

“你的身上为什么有香水和酒的味道,你到底去了哪里!?”

“……”

珍珠馆的大厅,灯火通明。

然而整座大厅的空气凝固般死寂。

薇鹿诺怨念地盯着白狐披风上一个大大的黑脚印。

“……”

“你说的那个女人,怎么听起来像是条得了结膜炎的杜宾犬?”

“噗嗤”一声,一向矜持的阿茜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蜷在沙发上,而波夏此时断线木偶般瘫在沙发,浑身上下的装饰已经被卸了个干净,那把宝剑也被送回了卧房,一切都恢复如初。

突然,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阿茜卡的笑声。

女仆埃拉打开门,愣住,随即脱口而出:

“杜宾……”

“让开!”

薇鹿诺一声断喝,推开埃拉,挺胸昂首挑起下巴迎面而上。

“您是……”

“我是薇鹿诺·伊洛蒂亚(Veruno Girotia),珍珠馆的女主人,夏伦·伊洛蒂亚的妻子,波夏的亲姐姐——请问小姐有何见教?我的丈夫夏伦现在还在萨罗科将军府上当差,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要现在差人把他叫回来?”

薇鹿诺虽然矮阿薇娅整整一个头,还是极力地做出盛气凌人的姿态。

沉默许久,阿薇娅躬身施礼。

“真的很抱歉。”

“??……”

“请问波夏先生到家了吗?”

沙发上早已不见波夏的踪影,只有不知所措的阿茜卡左顾右盼。

“他……他说他不在!”

“他平安回家就好。请您一定接受我的歉意,我们确实抓错人了。”

薇鹿诺虽然始料未及,但也立刻改变态度,礼貌地向她屈膝施礼。

“我也向您表示歉意,我会严加管教的。”

阿薇娅道了一声晚安,关上了门。

波夏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薇鹿诺抽出放在门口的藤杖——那是苏蕾在近卫军学院训练剑术所用,被薇鹿诺大姐特意叮嘱带回家来。

“波——希——亚!!!”

“啊啊啊啊不要啊!”

“波夏快跑!”

“臭小子别跑——你居然让你淑女姐姐说脏话了,我绝对不放过你!”

波夏的逃跑技术一如既往,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一条死路,然后被薇鹿诺堵在墙角一顿暴打,之后才准许他回屋睡觉。

事件似乎就此结束,珍珠馆重新回到往日的平静。

阿茜卡和波夏都回屋睡觉,而苏蕾要等到第二天上午才能回家,珍珠馆逐渐沉寂。

女仆吹灭了大厅的最后一根蜡烛,向薇鹿诺屈膝行礼,然后走过那间一直紧锁的仓库门前,提着油灯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只有薇鹿诺独自一人还留在大厅。直到夜半,以手支颐,借着一盏孤灯,读着一个已经故去多年的诗人的诗集。昏昏欲睡时,一声门响,立刻将她的睡意全部驱散。

夏伦等待日出后宵禁解除,才匆匆从萨罗科的府邸动身出发,到家的时候天还未大亮,晨光中的珍珠馆依旧是灰蒙蒙的冷色调。

“你怎么在这儿?”

“一觉醒来,你不见了;又一觉醒来,你又回来了。”

“萨罗科先生那边是必须随叫随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对不起,薇鹿诺,让你孤单了……”

夏伦不再说话,从背后抱住她,将她的手牵过来,用自己的手指抚摸着薇鹿诺湿湿的手心,薇鹿诺则像猫一样用脸蹭着夏伦的肩膀,金色的头发蹭在夏伦的衣服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脸色看着不太好。”

“今天那个又来了,痛得我要死。”

“药还够吗?”

“还有小半瓶,有空再多带点回来吧——做女人真的是的命苦啊。”

薇鹿诺突然停止了下来,用手勾住夏伦的脖子,把他的脸拉近自己。

“你今天真的,不可饶恕。”薇鹿诺说道,“你今天早上还没有给我打理头发,居然急匆匆地走了。”

薇鹿诺对于夏伦给自己打理头发的迷恋程度,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关于身为妻子的占有欲,薇鹿诺其实心里也明白:他从来就不是完全专属于自己的,甚至萨罗科家族事务的优先权永远是高于她的,虽然他经常把她丢到一边,对那边随叫随到,但从来没有真正怨过他。

唯独在打理头发上,她比马尔洛萨任何一位小姐太太们都挑剔严苛。

每一个动作必须耐心而细腻,毛刷要温柔的抚过每一根发丝,不厌其烦地整理每一个发梢,哪怕感觉一丝丝的匆忙与敷衍,都能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

除非萨罗科紧急传唤,否则谁也不能打断;即便是紧急传唤,夏伦要是敢随随便便地把刷子一丢匆匆离开,转过头来就能看到薇鹿诺翠绿眼瞳中森然的凶光。

四个姊妹中唯有她继承了母亲金色的头发,这是她和故去母亲血缘的纽带,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标志。金色的长发就是她的信仰,当斜侧低垂的阳光为它打上蜂蜜般色泽,当纯洁无瑕的月光为它凝上一层洁白的霜,当它流过夏伦匠人般的细腻灵巧的指尖时,要比王后颈项上的祖母绿还要珍贵万分。

她可以慵懒地,惬意的,如同一只猫一样,贪婪地,自私地享受整整一个早晨。

纵使夜不归宿,纵使匆忙道别,但是只要他还会如此细心地为她打理头发,她就毫无怨言。

静寂的珍珠馆大厅,毛刷抚过发丝发出沙沙的细响,而太阳也再度升起。

又如此过了一周,又是星期四的晚上。

虽然上周经历了一次有惊无险的危机,恩迪米亚的舞会厅依旧热闹如常,在缺乏娱乐方式的漫漫长夜里,优美的音乐、热烈的话语、靓丽的娇娥——终究无人能够抗拒舞会的诱惑。

波夏用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条中档的白色长裙,把天蓝色的礼服熨了又熨,从薇鹿诺的装饰大厅的白色蔷薇中偷偷剪下一朵,插在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拿了一根夏伦的旧手杖,再度来到了舞会厅。

波夏在人群中紧张地寻找那个身影。

她一如既往地是被人们围在中间,他费力地挤进人群:

“柏莉娅小姐,关于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那其实是误会……”

还没等到波夏具体解释,柏莉娅侧了侧脸,露出一个迷人微笑:

“先生,虽然我不记得在何时与您发生过误会,但既然今天来到恩米迪亚的舞厅,就不要放在心上,请享受今晚的宴会吧。”

身边的男伴都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想要和柏莉娅套近乎的陌生人。

……

“谢谢您。”

柏莉娅向他报以微笑,然后转过脸去。很快他就被其他人推开,柏莉娅则继续和挤在她身边的男人们谈笑风生。

独自离开宴会厅,喧闹再度在背后悄然隐去。

“上次打扮得太过头了吗,连她都认不出来我了,”波夏边走边想,“还是说她害怕我陷入危险,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吗?果然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吧,不过总之也算是有进展吧,终于和柏莉娅小姐共舞一曲,那些回忆都足够让我珍藏一生了。”

他摆弄着那朵白色的蔷薇,把包着白裙的包裹挑在手杖上,再把手杖扛在肩上,走在马尔洛萨寂静的一条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是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夏伦的手杖,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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